通过引入现象学、可持续性和形态学的概念(这些概念已成为新加坡建筑学概念的独特部分),曾仕乾(Soo Chan) 的SCDA建筑事务所(Chan of SCDA Architects)在建筑行业中占据了非比寻常的有利地位。为了加强这种有利地位,他的公司也致力于广泛参加关于建筑学、风景园林以及室内设计等各种项目,甚至有时自己做开发商。在最近一期弗拉基米尔·贝罗戈洛夫斯基(Vladimir Belogolovsky)“创意城市”(City of Ideas)专栏的采访中,Chan谈到,早年的经历是如何影响他的建筑观念的,以及新加坡的建筑背景是如何影响他的设计。
弗拉基米尔·贝罗戈洛夫斯基 (Vladimir Belogolovsky)(下面简称VB):你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想要做建筑了吗?这个学科最先吸引你的地方是什么?
曾仕乾(Soo Chan)(下文简称SC):我被自己小时候住的房子——槟榔屿龙山堂丘祠(Khoo Kongsi compound in Penang)深深的影响着,槟榔屿(Penang)是马来西亚西海岸外的一个小岛。龙山堂丘祠围绕一个公共庭院进行规划,是我们家族几代人共同居住的地方,现在也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公布的世界文化遗产。我现在仍能描绘出我小时候住的房子里的空间和光影变化——又长又窄的空间被敞开的通风井分隔开。我记得雨水清新的味道渗透到建筑中,弥漫在整个下沉院落中,还有建筑中的斑驳的光影。
大概这种童年的成长环境影响了我,并致使我从事建筑类工作。我记得小时候总是在做手工,玩积木或者套装模件。我还很喜欢画画。我父亲热衷于房地产开发,当他工作时,我总是喜欢跟他,出现在建筑施工场地。现在回想起来,我真的要感谢家庭给我带来的成长环境,让我如此的接近自然。
VB: 可以谈谈你在美国学建筑的经历吗?
SC:我1980年去了美国,就在我18岁高中毕业以后,最开始是去了圣路易斯的华盛顿大学。在那里完成了自己的艺术学士学位之后,我到耶鲁大学继续学习建筑学。毕业之后,我在美国呆了三年,跟不同的建筑师实习直到1990年,然后回到了新加坡。
VB:那你都为哪些建筑师工作过?
SC:很多公司,一开始在纽黑文市的艾伦·格林伯格(Allan Greenberg)。
VB: :古典主义者……我看你的作品,但是不太能看出联系……
SC:好吧,但是在80年代,后现代主义的全盛时期。在耶鲁大学的时候我也接触过解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那里有像罗伯·克里埃 (Rob Krier)、托马斯·戈登·史密斯(Thomas Gordon Smith)、罗伯特•文丘里(Robert Venturi)、鲍勃·斯特恩(Bob Stern)、菲利普·约翰逊(Philip Johnson)这样的评论家。
VB:听起来你好像热衷于不同时代的建筑潮流。
SC:完全是这样。我对古典主义建筑学有强烈的爱好,而当时后现代主义也非常吸引我。
VB:在格林伯格的工作室时,你会画科林斯柱式(Corinthian capitals)的柱列吗?
SC:也画三角形山花、带檐板和檐壁的檐部、莨苕叶形的装饰(或说忍冬草的形象)(笑)。而且想象一下,他们没有电脑,我们必须用手画所有这些细节。之后我搬到纽约并且开始为美国 KPF 建筑师事务所(Kohn Pedersen Fox Associates)工作。那是一个向新时代的过渡时期,但是仍然属于后现代主义时期。我在来到新加坡后的一段时间里也在继续做类似的项目。我做了几年历史更新项目之后,在1995年自己开了公司,然后就没再做过古典主义的建筑了。
VB:是什么让你发生了改变?
SC:旅行、展览……我开始旅行并且真的喜欢申克尔(Schinkel)、里特维尔德(Rietveld)、康(Kahn)、密斯(Mies)等人的作品。我一直喜欢这些建筑师,但与此同时,我也想回到基本要素上,对我而言,古典建筑是非常重要的基础。我喜欢冷静的空间。我参观了在纽约现代美术馆(MoMA)举办的1988解构主义建筑展览(1988 Deconstructivist Architecture show ),但从未被解构主义建筑吸引,我知道那不适合我。我对结构、秩序、空间序列、集中式、对称性更感兴趣。另一个对我很重要的展览是关于维也纳分离派(Viennese secessionists),我喜欢约瑟夫·霍夫曼( Josef Hofmann)、奥托·瓦格纳(Otto Wagner)、约瑟夫·玛利亚·奥尔布里希(Joseph Maria Olbrich),和喜欢赖特(Wright)和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一样多。分离派设计从细节到整体的所有设计我都喜欢。但是总结起来,我从后现代主义中学到的就是回过头去向历史学习以及分析各种建筑类型的重要性。
VB:你们是一个跨专业综合的公司,除了建筑,也做景观、室内、家具和产品设计。对此能谈一谈吗?
SC:我以整体的方式构思我的设计。当我做一个项目时,我的思考从室内顺势到达景观,所以室内、景观、建筑是密不可分的。早期我就开始和设计公司合作,为居住和办公空间设计桌椅、沙发和其他产品。我喜欢把它们作为独立的对象,我也喜欢把它们最大限度地整合到我自己设计的空间中去。
VB:在你工作当中,从一个设计到另一个设计有没有特别的进展?
SC:比起一开始,我现在尝试变得更加清晰,而较少关注理念,同时更多关注精练的色彩和细节。在新加坡工作我最喜欢的一点就是可以设计过渡空间——内部与外部的界限。
VB:你想说的是存在一种新加坡的建筑设计手法吗?
SC:好吧,如果你看看 Kerry Hill、WOHA 建筑事务所或者我的作品,你会发现我们在如何使设计与气候和地区发生联系方面的很多相似之处。但最重要的是,由于新加坡是一个相对年轻的国家,她没有历史的厚重感。我们这些后殖民主义建筑师非常开放和自由,具有实验性。我还要说我们的建筑是全球性的,我的建筑是全球性的。我们利用世界一流建筑技术和建筑艺术审美。使我们与众不同的是我们如何将景观带入建筑,尤其是高层建筑。
VB:你在绿色建筑方面有什么独到见解吗?
SC:我并未真的有意识的谈论绿色建筑,但我的许多设计包含可持续性并且是 Green Mark 或者 EarthCheck 认证的。这对我来讲自然而然。我认为绿色建筑应该是每个建筑师的基线。我更愿意讨论建筑本体背后的理念。
VB:“建筑本体”是什么意思?
SC:意思是,除了可持续性以外,还有建筑在某一特定环境下的形式和空间表达。比如一个空间如何向另一个空间过渡……作为一个建筑师,你如何抓住某个地点的精髓,如何从形式上激发某个地区的精神?我用绿色建筑去产生这种感觉并赋予空间灵性,但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去延续文脉,去阐释传统生活。举例来讲,我在设计自己的巴厘岛度假村时就试图去产生一些空间,这些空间是建立在当地用于寺庙规划或者农田规划的传统规划技术上的。这些东西很重要,因为建筑是维持生命的方式,不是简单的引用一种新的形式语言。对我来说,文化的可持续性的确是同等重要的,所以这并不是简单地节能技术或者形式技巧的运用。
我喜欢设计的空间是现象学的空间。介于建筑物或建筑局部之间的物质、光、结构和空间对传达这样一种感受来说很重要,无论在水平投影中还是垂直投影中。
我一开始把花园加入到独户住宅中去。通过打破封闭体量使之成为一系列的展览室,来把花园插入到房间之间。随着项目规模的扩大,我把那些绿色空间整合到更大、更高的项目中去。
VB:过渡空间的设计,例如你设计的或者 WOHA 建筑事务所设计的建筑中的大型多层空腔,是很有新加坡特色的空间体验。能够在建筑中的不同楼层感受到微风、看到你身边的城市是很特别的。
SC:在我们的住宅建筑中,我们把各种各样的公寓类型结合起来,比如勒·柯布西耶为马赛公寓发明的著名的双重曝光模版。我们把类似的公寓类型与景观融合,因为我们追求更有回应性的、地域性的解决方法。
VB:你说的好像都是因气候而发生的。但是,在其他具有相似气候条件的地方实施这些想法的情况却很少见。这说明与其他地方相比,在新加坡这些想法是得到鼓励的。新加坡有一个利于发展的合适政策。
SC:有地方法规鼓励此类绿色建筑。举例来讲,如果你在一个建筑内部引入一个空腔(cavity)或排气阀(cutout),如果恰好落在从外缘向核心突出的虚拟45度线以外的所有地板面积,对于开发商来说都是免费的。如果没有限高,开发商可以往项目里加入这种面积作为各种露天公共空间。这些规定最早出现在90年代后期,基于杰弗里·巴瓦(Geoffrey Bawa)在斯里兰卡(Sri Lanka)提出的热带现代主义计划(modernist projects)和垂直花园的建议。到那时候我们抛弃了古希腊神庙的后现代主义模型。这种垂直花园的想法被新加坡建筑师们接受了。我们开始实验做打开的建筑,而且现在一整套规划机制自上而下的实行。
但是我更感兴趣的是提炼基于体、线和面的的特别的形式语言。多年以来,一个可以被用于适应场地和功能条件的清晰的形式语言已经可以很好的为我们服务了。这和古典建筑的方式没有什么不同。
VB:可以谈谈你在纽约的住宅项目吗?我感兴趣的是建筑师如何把他们地域性的想法带到新的地方以及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作品有什么转变?你是否认为自己的想法可以被用于气候更冷的城市吗,比如纽约?
SC:当然,这是个挑战。为了保温你需要引入技术——具有 low-e 涂料的双层玻璃,但是为了提供一个过渡区玻璃会被推的很靠里,为了尽可能的获得外部空间。在纽约,几乎没有机会去设计独立式的建筑物。大多数建筑物被组在一起然后作为整个城市结构的一部分坐落在街区之中。所以在纽约我们尝试作用于朝向并且使阳光尽可能多的通过多重缺口、空隙和缝隙深入建筑内部。我们也引入水池来建立内部与外部的联系以激活空间。这些水池不必是游泳池,而是为了带来反光、流水声和完全的现象学体验所需的宁静。
VB:能否谈一下你自己不仅是一个建筑师同时也是一个开发商的角色?
SC:首先,我去当一个开发商的目的是为了使自己作为建筑师更纯粹。同时作为甲方和设计者使我有很大的控制力。这样可以创造很多机会,也允许我去选择我想要探索的项目和我想要做这个项目的方式。例如,我一直想要做一个度假村,但我过去不知道谁会委托我做这个,所以我一往无前地靠自己在巴厘岛启动了这个项目。巴厘岛度假村使我接到了许多其他地方度假村的委托,包括马尔代夫(Maldives)、三亚(Sanya)、丽江(Lijiang)。我在纽约做了一样的事。我想要在纽约做一个项目,所以首先,我2000年在韦斯切斯特(Westchester)设计了一个房子,这个房子叫做“四季屋”【Prickly Pear】并且这个想法在各种各样的地方都可以用。在夏天房子可以敞开并且“脱光衣服”,在冬天它可以封闭并且“穿上衣服”。然而,这个项目没能实现。然后我决定在第29街的纽约高线公园(the High Line)附近做一个住宅。这个建筑将于今年晚些时候完工。当我启动这个项目的时候,它吸引了当地的开发商然后我在同一街区得到另外两个委托,还有一个委托在市中心区。
VB:你从当开发商中学到了什么?
SC:我现在有点更同情开发商了(笑)。好吧,做开发商给你一个新的视角去理解整个过程。这不光是设计的问题。你掌握全局并且试图挖掘场地、预算、销售和程序的全部潜力。
VB:你觉得自己作品的意图是什么?
SC:简单的说,我尝试去设计可以激起情绪回应的空间,与此同时继续润色自己有志追寻的形式和空间语汇。我努力设计平静的、具有高品质的空间、光线和结构次序的空间。
弗拉基米尔·贝罗戈洛夫斯基(Vladimir Belogolovsky)是以纽约为基础的非盈利性管理者项目(Curatorial Project)的创始人。作为一个建筑师在库珀联盟受过训练的他已经写了五本书,包括 Conversations with Architects in the Age of Celebrity (DOM, 2015), Harry Seidler: LIFEWORK (Rizzoli, 2014), and Soviet Modernism: 1955-1985 (TATLIN, 2010). Among his numerous exhibitions: Anthony Ames: Object-Type Landscapes at Casa Curutchet, La Plata, Argentina (2015); Colombia: Transformed (American Tour, 2013-15); Harry Seidler: Painting Toward Architecture (world tour since 2012); and Chess Game for Russian Pavilion at the 11th Venice Architecture Biennale (2008).弗拉基米尔·贝罗戈洛夫斯基(Vladimir Belogolovsky)是柏林建筑杂志 SPEECH(演讲)的美国通讯记者。同时他已经超过20个国家的大学和博物馆发表过演讲。
弗拉基米尔·贝罗戈洛夫斯基(Vladimir Belogolovsky)的专栏,创意城市(City of Ideas),把最新的、正在进行中的、对世界各地最具创新性的建筑师的访谈介绍给ArchDaily的读者们。这些近距离的讨论是管理者即将到来的同名展览的一部分,这个展览2016年在悉尼大学首次公开展出。创意城市展览将走访世界各地展馆去探索不断发展的内容与设计。
编辑:韩爽 翻译:高佑佳